韩国人做了款自己都骂的抗日游戏
怪物马戏团 | 文
这几天，一则关于韩国人做的抗日游戏的新闻火了，还上了微博热搜。其内容大概是说，根据日本网站的报道，韩国最近出了多款以“抗日”为题材的游戏，这种趋势让人不安，影响了日韩相处的友好氛围。
新闻来自一家叫“News Post-seven”的日本网站，它们不是多严肃的媒体，所以新闻或多或少有点标题党的意味。
为了弄清这新闻背后的情况，我去深入了解了一下提到的三款游戏：《拯救慰安妇》《刺杀伊藤博文》和《独岛守卫队》。结果发现事情和我想得有些不太一样，没法总结成“韩国人抗日，日本人不爽”，真相还非常讽刺。
其实，后两款作品不算是游戏。最后这个《独岛守卫队》是一款带着幼教色彩的桌游。
就是这个
而《刺杀伊藤博文》则是一款Oxford出品的玩具，类似乐高。它还原了1909年在哈尔滨，日本枢密院议长伊藤博文被朝鲜人安重根刺杀的场景。
伊藤博文是个极富争议的人物，他推动过明治维新，还通过侵略战争把日本变成亚洲的“霸主”。但对于中韩朝三国的人来说，最该提到的一点是：他发动了甲午中日战争。
安重根则是一位一直致力于反日本帝国主义斗争的朝鲜人，他一生历经失败，但在生命最后，成功刺杀了当时日本政界的头号人物。
在哈尔滨还有安重根的纪念馆
光凭这些信息，这事的争议性就一目了然了。不难弄清为什么韩国要出这样的玩具，以及为什么日方对此非常抵触。
而《独岛守卫队》也是一款意义相近的桌游。独岛是日韩长久争夺的一个小岛屿，日本称其为竹岛。
独岛很小，政治意义却很大，还带着周围一大片海域，是上等的渔场。目前独岛由韩国控制，但其归属权一直充满争议。
围绕“独岛”这个题材，韩国没少做过游戏，上述新闻提到的桌游不过是最近的一次尝试罢了。其实早在2012年就已经出现了相关的手游，那时关于独岛的争夺正处于一个白热化的阶段。
这款《守护独岛》是一家叫PIPELINE的公司开发的，由于年代久远，难以找到实际游戏。但从保留下来的视频来看，这就是一款类似《抢滩登陆》的固定站位FPS，蹭了个独岛的热度而已。
游戏也槽点满满。就比如在人物的选择上，有四种主角形象，其中三人都是历史上著名的抗日英雄，有尹奉吉、柳宽顺，以及刚才我们提到的安重根。
柳宽顺被称为韩国的贞德
柳宽顺，把你们的义士弄出这个胸真的好么
然后还有个李舜臣，对你没看错，就是那个1545年生的李舜臣。其实李舜臣确实是朝鲜半岛著名的抗日英雄，但配合这个突兀的画风，怎么看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。
连游戏icon都是李舜臣
而开发游戏的这家公司，之前从没做过类似的东西，他们的其他游戏都是些下棋打牌、经营咖啡店一类的题材。更耐人寻味的是，其他所有游戏在官网上都是韩文介绍，唯独《守护独岛》用的是英文，而且都是些颇具煽动性的言论，完全不像游戏说明。
类似的游戏一直都在，再比如这款同为12年的《独岛保卫战》。它同样让玩家扮演韩军，在独岛上抵抗日军，就连这份粗制滥造也似曾相识。
游戏就是中规中矩的俯视射击，可以召唤屏幕两侧的各种外援，譬如用E-3预警机来探测潜艇。游戏玩起来很没意思不说，还时不时卡成PPT，剧情也为零。这类游戏一看就是为了蹭热度，赶工做出来的劣质产物。
接下来要说的游戏则是此次争议的关键，它叫《星期三（The Wednesday）》，题材是关于慰安妇所受的暴行。
游戏名称来自韩国女性金学顺在1991年第一次为“慰安妇”罪行公开作证的日子，这是一个星期三。那之后，时常会有人在周三抗议日本对待慰安妇事件的态度。
金学顺，案件于2004年被驳回上诉，不予赔偿
作为一款横版解密游戏，它的故事非常简单：虚构的女主角总是在周三抗议日军当年的罪行，却没人在意。而有一天，她突然发现自己可以穿越回1945年，拯救当年那些同样沦为慰安妇的朋友们。
游戏的现代时间线也是1991年
其实游戏早在去年年底就在Steam上发售了，但直到最近才被其他国家注意到，可能是因为游戏刚更新了多国语言的版本。而目前这游戏在Steam上的好评率是38%，达到了红色的“多半差评”。
一般来说，一款游戏要拿到这个水准的评价，仅凭自身的烂是不够的，还得加上一系列整活般的迷惑操作才行。《星期三》就是如此，它从头到尾做的事都争议满满，以至于除了在日本论坛被质疑“宣扬仇恨”外，还被韩国人自己痛骂了一番。
“你们这群吃受害者人血馒头的骗子”
首先，游戏最初是走众筹的，在立项阶段备受期待。最初，游戏开发商GamBridzy的众筹目标只有3000万韩元，结果众筹结束时，他们拿到了接近9000万韩元，换算成人民币大概是50万出头。
GamBridzy
然后，游戏还获得1.1亿韩元的资助，资助他们的机构叫KOCCA，也就是“韩国文化产业振兴院”。
这是一家和政府挂钩的机构，会支持一些宣扬韩国文化的项目，今年才获得了220多亿韩元（约等于1.27亿人民币）的拨款，用来扶持游戏公司。所以《星期三》也算是政府投资的项目。
人道主义是GamBridzy常用的宣传形象
所以《星期三》的开发预算有2亿韩元，等于100多万人民币。
结果游戏的效果一塌糊涂，实际上手以后，会发现不论是从操作、建模水平、游戏稳定性、游戏性上来说都无比折磨。其中一关里，主角需要在日军军营里潜伏，其不合理的高难度让玩家们怒砸键盘，而制作组似乎把这种因为机制缺陷导致的高难度，当成了体现日军恐怖的表现手段。
在剧情上，《星期三》也平庸无奇，它手里只是一个穿越回去拯救慰安妇的简单剧本。没有更深入的探讨，故事的展现也没什么电影语言。慰安妇们在那个时代遭受的暴行、日军的罪孽，全都是用文本的形式展现的，这些文本还全能在博物馆找到。
说白了，游戏就是套了浅浅一层历史的皮，然后把网上能查到的文献记录搬进游戏中的书本、信件。他们甚至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历史涉及的真实名字，在开场就宣布一切都是基于现实的虚构。
游戏的背景就是印度尼西亚的安巴拉瓦俘虏收容所，GamBridzy却给它换了个虚构的名。这感觉就像是看《辛德勒的名单》时，发现没人敢提“奥斯维辛”。
该俘虏收容所的幸存者
但游戏的骚操作还不止于此。游戏发售后，遭到大批韩国玩家的攻击，他们怒喷游戏在吃人血馒头，拿走政府与玩家的钱，却做了一堆垃圾。更别提，这款打着人道主义旗号的游戏原价居然有15美金，哪怕它4小时便可通关。
所以在发售后不久，GamBridzy在舆论攻击下宣布把游戏一半的收入捐给慰安妇援助团。
可是，这个组织的负责人是臭名昭著的尹美香。她在同年陷入丑闻，被韩国的慰安妇权益组织联合起来指控其对历史幸存者毫无尊重，成立该组织只是为了谋权聚财，甚至做出了收购慰安妇疗养院，再把援助金用来给孩子留学，帮亲戚买房的事。
尹美香
这么多操作，《星期三》的评价还怎么“蓝”得起来呢？
它成了个笑话，狡猾又悲哀，口口声声自称是为了让世人铭记伤痛，却处处透着对权和财的欲望，又难以让人真正抓住把柄。只是当你凑近看时，很容易就能意识到：这款游戏没有心。
我知道韩国总是剽窃他国文化，最近更是频繁弄出龌龊的操作，所以很容易用这个煽动起大家的怒火。但仅仅这样是不负责的。
就在前天，另一款几乎没被国内媒体报道过的韩国游戏也上线Steam了，它叫《Unfolded : Camellia Tales》，可以翻译成《揭秘：山茶花的故事》。
实际上，这是一个三部曲中的最终作，前两作都在移动端。游戏没什么宣传上的噱头，所以也缺少关注度，但它说的是济州岛四三事件。
这是发生在70多年前的一起大屠杀。
上世纪50年代，美军占领了朝鲜半岛包括济州岛的部分区域，并实施严酷的军政。在美军当局和当时韩国政府军的恐怖统治下，被剥削的民众苦不堪言，揭竿而起。
起义很快就被政府军镇压了，随后，镇压转成屠戮，官方的统计数据是3万左右的人在屠杀中丧生，但济州岛的人民认为有更多。惨剧过后，大批幸存者逃离了济州岛，让这个曾经有28万人口的地区如今只剩下3万。
济州岛的4000座无人墓，代表在屠杀中失踪的人
游戏就设定在这样的背景下，它有自己的美术风格、出彩的配乐、合理的谜题设计和一个充满镜头语言的故事。制作组甚至为其加上了一款特殊的翻译：把对话变成50年代韩国使用的语法。
所以在谷歌市场上，它的前作颇具好评。和《星期三》不同，你可以看出它是“有心”的。
可以去预告中体会一下BGM和游戏氛围
游戏的开发商COSDOTS由一对情侣组成，在一次采访时，他们谈到自己之所以想要做出这个游戏，是因为在济州岛四三事件70年的演说中，他们才第一次惊讶地听说它。那之后，两人赶去图书馆彻夜查阅资料，决定把它改编成游戏，让更多人所知。
COSDOTS
“我们不认为纠错是游戏应该做的事，我们只是想让人们铭记那段历史，仅此而已。”他们说。
系列前两作获得了很好的评价
所以游戏应该政治化，涉及争议题材吗？
这问题太复杂，一整代人都会为此探索，答案不可能现在就出现。但我们不妨想想，要是游戏真的沦为一个只能让人麻痹，无视历史和现实的工具，那该有多悲哀？
在《星期三》寥寥无几的几个油管视频中，一名韩国UP主努力为自己的视频道歉，因为他开播一半，才意识到这游戏是政治向的。
于是他希望大家不要在他的频道里谈论政治
这种对待游戏的中立态度看似“人畜无害”，但好像有些事出错了，而且错得离谱。
回看COSDOTS的两人，很多年轻人就和他们当初一样，不知道一个被美国操控的韩国政府，曾对自己的人民进行过屠杀。他们不是原谅或者无视了这事，只是单纯不知道而已。
而2019年，盖洛普曾对韩国进行过一次调查，结果显示韩国人除了韩国外，最喜欢的国家是美国。
现在，济州岛的人依旧会每年都去美国大使馆前要求美国道歉，但因为当时驻扎在济州岛的美军军官已经全部过世，所以事情总是不了了之；而如今慰安妇受害者们也在渐渐“消失”。
所以当人们真心去做这种游戏时，他们想要的可能真的只是，让人“铭记”。
而那些斥责游戏不该政治化的人，总是忘记“政治”有时只是一个对真相的温和代词，它的背后不过是单纯的暴行而已。
在海外，这些提到《刺杀伊藤博文》玩具的新闻下，总能找到“韩国/朝鲜应该放下对日本的敌意”这样的言论。讽刺的是，刺杀伊藤博文的安重根在被捕后，数次呼吁同胞不要仇恨日本，因为真正的敌人是主张侵略的帝国主义思想。
西方网站里，同样可见这样的评论
他在临死前写下了著名的《东洋和平论》，天真地指望中（清）日韩放下互相之间的敌意，成立同盟抵抗入侵的西方势力。然后，日本提前执行了他的死刑，并展开了向外侵略的道路。
由于死刑提前执行，该文只写完了开头
现在，韩国人做了一部被自己人狂喷的抗日游戏，但我却无法嘲讽，因为这件事处处都让人感到悲哀。它让一次展示罪恶的机会沦为赚钱的笑柄，我们却没有更好的游戏来代替它了。
人世复杂，以人文主义关怀著称的房龙曾在《人类的家园》中指出，日本从地理上看是一个极为不合理的国家，它人口太多却空间太少。他看到了问题，依旧拿不出解决方法，只能在《宽容》的结尾附上苦口婆心的忠告。而二战还是在十多年后爆发。
《人类的家园》中，房龙还预言了中国苏醒后的竞争力
这是一个难以走出的局，可它不是死的，德国就走出来了。没人想让仇恨继续蔓延，让战争摧毁这个时代。我们只是觉得，罪孽不该被继承，但更不该被遗忘。
就像COSDOTS在面对争议时说出的话：“我们依旧年轻，年轻人总是充满愤怒，所以我们无法忍受不公，游戏就是我们表达这份愤怒的方式。”
与老年时为了历史的重演而悔恨相比，在年轻时为历史的不公而愤怒，又算得上什么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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